書房內，一老一少兩名海軍軍人都默不作聲，似乎都在觀察對方的內心活動。

最後，白佑彬還是敗下了陣來。“元帥，難道沒有別的選擇了嗎？”

“你說呢？”陳錦寬微微一笑，“我把你單獨留下，就是想知道你在這件事情上的態度，以及你的具體想法。現在，也沒有第三者在場，有什麽想法，我們好好聊一聊，這樣我也決定由誰出任‘果敢’號的艦長。”

白佑彬還是有點猶豫，可是他知道自己等下說的話，將產生巨大的影響。

“當然，如同我上次告訴你的一樣。”陳錦寬觀察得很仔細，也看得很清楚。“作為一名海軍軍官，不但要有優秀的指揮才能，能夠在戰場上準確判斷出敵人的行動，並且做出果斷的決策，還要對自己的軍人生涯有明確的規劃。我相信，優秀的海軍軍官絕對是傑出人才，如果連自己的未來都不了解，或者說對自己的未來都沒有把握，也沒有明確的規劃，還是傑出人才嗎？”

陳錦寬這番話，實際上將白佑彬逼到了死角。

另外，這番話也表明了陳錦寬的態度。如果白佑彬選擇“否”，就證明他沒有培養的價值，今後很有可能連晉升的機會都沒有，或者最多在海軍中碌碌無為的渡過一生。相反，如果白佑彬選擇“是”，他將得到陳錦寬的支持，成為“果敢”號的新艦長。

作為想在海軍幹出一番事業的年輕人，白佑彬非常清楚即將做出的回答有多重要。

因此，白佑彬顯得很小心謹慎，也沈思了很久。

毫無疑問，只要他開口，陳錦寬就會讓他成為“果敢”號的艦長，並且至少將他越級提拔為海軍上校（按照帝國海軍的標準，主力艦的艦長一般都是上校）。問題是，如此一來，白佑彬就將站在風口浪尖，成為南洋系年輕軍官中的翹楚，甚至成為南洋系年輕軍官的代表與核心，與東洋系軍官勢不兩立。

此時此刻，任何人在白佑彬這個位置上都會有這種患得患失的心態。

白佑彬很清楚，他在海軍最大的靠山就是陳錦寬。在陳錦寬的支持下，他可以無視一切對手。可是，只要失去了陳錦寬的支持，他就什麽都不是。面對那些根深蒂固的海軍豪門，他這個平頭百姓出身的軍官能有何作為？

問題是，陳錦寬能夠一直坐在海軍司令官的位置上嗎？

想到這，白佑彬做出了決定。

“想好了？”陳錦寬似乎看到了白佑彬的內心活動。

“元帥，其實你沒有給我選擇的餘地。”這次，白佑彬把話說得非常直接。“既然沒有更好的人選，而且作為帝國海軍軍官，我有義務有責任為海軍服務，並且聽從命令，服從指揮。如果‘果敢’號需要一名更合適的艦長，我願意承擔這個責任。”

陳錦寬微微點了點頭。“想好了？做出決定後，你就沒有退縮的餘地了。”

白佑彬用力的點了點頭，話都說出口了，還有反悔的餘地嗎？

其實，白佑彬想得很透徹，他不可能一輩子躲在陳錦寬的羽翼之下。陳錦寬遲早會從海軍退役，而他卻不會這麽快結束海軍生涯。如此一來，就必須在陳錦寬退役之前，為今後的發展打下基礎。

說白了，就是建立自己的影響力。

在海軍中，迅速建立基礎的辦法只有一個，那就是憑戰功迅速晉升。

不管是平民軍官，還是豪門子弟，要想在海軍中獲得快速晉升，就必須立下戰功。差別是，平民軍官需要更多的戰功才能獲得快速晉升，而豪門子弟的晉升難度要小得多。當然，這也從決定了，平民出身的將領往往比豪門出身的將領更有才能。

“這件事，我會盡快讓衛延年安排。只是，‘果敢’號的維修工作還要持續一段時間，另外快速戰鬥群近期也沒有任務，在此期間，你仍然留在總參謀部。當然，在正式宣布之前，希望你能保持低調。”

“元帥，我知道該怎麽辦。”

陳錦寬微微點了點頭，又說道：“當然，你可以考慮作為新艦長需要確定的主要軍官人選。最好挑選你熟悉的，而且能力出眾的年輕軍官。以你在‘秋波’號驅逐艦擔任艦長時培養的手下，還有在快速戰鬥群服役時認識的軍官，應該不難選出合適的人員吧？”

白佑彬點了點頭，這根本不是問題。

“好了，時間也不早了……”

陳錦寬剛準備“送客”，辦公桌上的電話響了起來。遲疑了一下，他才起身走過去拿起了話筒。

誰會在半夜打電話過來？

白佑彬也是暗暗一驚。在這個時候打電話來的人不會超過五個，而且最有可能是衛延年。另外，也只有一種可能，衛延年會在這個時候打來電話。那就是，馬賽港那邊的戰鬥有了新的情況。

毫無疑問，絕對不是好的消息。不然的話，衛延年不會半夜“吵醒”陳錦寬，而會在第二天上午向陳錦寬報告捷訊。

“對，我是陳錦寬……什麽？你是說……我知道了，盡快確認……還有……”

話說著，陳錦寬搖晃了幾下，並且將手撐在了辦公桌上。

“元帥……”

白佑彬剛剛站起來，陳錦寬就倒在了地上，電話話筒也砰然落地。

“餵……餵，小李嗎？發生什麽事了，元帥他怎麽樣了？”話筒裏傳來了衛延年的聲音。

“元帥……元帥……”白佑彬扶起了陳錦寬，一把抓起了話筒。“我是白佑彬少校，參謀長，元帥昏倒了！”

“什麽？快，快讓小李去叫醫生。你呆在哪，我馬上過來！”

沒等白佑彬回話，電話那邊就掛斷了。

這時候，副官小李也聞聲沖進了書房。不用白佑彬吩咐，他立即聯系了專門負責元帥等海軍司令部高級將領個人健康的軍醫。

三分鐘後，一名中年大夫帶著一名年輕女護士趕了過來。

白佑彬也在這個時候被“請”出了辦公室，元帥的兩名副官則幫著醫生，將元帥擡進了臥室。

很快，衛延年一個人趕了過來。

“發生什麽事了？”

“元帥接電話的時候突然昏倒，現在醫生正在檢查。”白佑彬大概介紹了一下事情發生的經過。

衛延年咬了咬牙，打量了白佑彬一番。“你怎麽這麽晚還在這裏？”

“這……”遲疑了一下，白佑彬把元帥將他留下來的事情講了出來。

似乎早有所料，衛延年並沒有多說什麽，只是面色有點難看，似乎正是因為與白佑彬談話，才導致陳錦寬昏倒一樣。

白佑彬也有點內疚，如果他能早點做出決定，如果元帥能夠早點上床休息，也許……

只是，沒有也許。

“參謀長……”心情平靜了一點之後，白佑彬打破了沈默，“是不是馬賽那邊……”

“元帥的擔心成了事實。”衛延年長出了口氣，“都怪我，如果明天早上再向元帥報告的話，就不會發生這些事了。”

“參謀長，其實……”

“秦寶獻那小子也真是不只進退，如果……哎！”重重的嘆了口氣，衛延年的臉色變得更陰沈了。“現在說什麽都沒有用，只能希望元帥沒有什麽大礙，不然的話……”

後面的話，衛延年沒有說出來。

白佑彬也不便多問，只是他看了出來，元帥的身體健康似乎成了海軍的最大變數。

這時，醫生與小李副官從臥室裏走了出來。

“王醫生，元帥他……”

“只是暫時性休克，沒有生命危險，只是……”醫生看了眼白佑彬，似乎覺得不便當著白佑彬的面說出來。

“白少校是元帥身邊的人，沒什麽不好說的。”

聽衛延年這麽一說，醫生才說道：“只是元帥的身體一直很虛弱，而且這段時間過於勞累，精神與身體都長期處於疲憊狀態。如果元帥只有四十歲的話，還沒有什麽大問題。以元帥這把年紀，如果再不好好註意調養，恐怕……”

說完，醫生連著搖了幾下頭，神色很是不安。

“元帥現在……”

“現在好多了，這幾天最好不要讓元帥的精神受到刺激。”醫生勉強擠出了一點笑容，“我會給元帥開點補身體的藥，另外會經常過來。只是，不管多好的藥，也代替不了正常的生活與作息。現在，元帥大概醒了，如果有什麽事的話，你們可以進去。當然，最好不要呆太久，現在元帥需要休息。”

衛延年點了點頭，同時朝站在一邊的小李遞了個眼神。

“王醫生，真是感謝你，我準備了點吃的，我們下去吧。”小李立即叫上王醫生離開了臥室外的走廊。

“參謀長，我……”白佑彬有點手足無措，不知道該留下，還是該離開。

“你在這坐一會，我先進去看看元帥的情況。”說完，衛延年就推開了臥室的門。

雖然衛延年只進去了大概十分鐘，但是對白佑彬來說，這是他二十多年來過得最為艱難，最為忐忑不安的十分鐘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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